《礼记》中说:“见到与去世的亲人长得相像的人,眼神就会惊惧;听到与去世的亲人相同的名字,心中就会惊惧。”这是因为有所感触,而心目凄怆,如果是在平时较为从容的场合,就可以把感情宣发出来。遇到实在不可以回避的时候,也应当忍住自己的感情,就像家中的叔父、伯父、兄弟等长得酷似亡故的亲人,难道要一辈子伤心断肠,与他们断绝来往吗?《礼记》中又说:“写文章时不需要避讳,在宗庙祭祀时不需要避讳,在国君面前不需要避讳。”由此可以进一步知道,听到去世的亲人的名字时,必须要斟酌一下具体情况,所以不必一听到就慌慌张张地起身离开。梁朝的谢举,很有声誉,但他一听到去世的亲人的名字就会失声痛哭,所以被世人讥笑。又有一位臧逢世,是臧严的儿子,学习刻苦,品行端正,无损于家门风操。梁孝元帝担任江州刺史时,派他前往建昌督办公事,当地的老百姓纷纷写来书信,从早到晚地集中到官署来,几案都堆得满满的。这位臧逢世凡是读到书信中有“严寒”字样的,一定会对着书信流泪不已,以致不知道记取,经常耽误公事。人们对他怨声载道,最终竟然因为办事不力而被撤职。这都是过度了的事啊。 《礼》:即《礼记·杂记》。瞿:惊惧的样子。 申:表达,抒发。 引文见于《礼记·曲礼》:“君所无私讳,大夫之所有公讳。诗书不讳,临文不讳,庙中不讳。”讳,避讳。 消息:斟酌。 谢举:南朝梁时人,字言扬,《梁书》有传。 臧逢世:臧严之子,精于《汉书》。臧严,字彦威,以孝学闻名。 经牧:统管。 辐辏:指集中,聚集。 物情:人情。骇:诧异。
避讳在古时是一项要事。可是,避讳也要分场合,视不同的情况而定。若是过分讲求,那就成了造作,甚至还会因此耽误公事。文中所提到的谢举、臧逢世二人,便是过分了。
可是,今天人们在谈论自己亡故的亲人时,往往直呼其名,一丝恭敬之情也没有。像这样一点避讳也不讲究,似乎也有些过分了。无论如何,对于自己的先人保持适当的恭敬之情,也还是必要的。
6.3近在扬都,有一士人讳审,而与沈氏交结周厚①。沈与其书,名而不姓,此非人情也。
近来在扬州,有一个士人忌讳审字,他与一位姓沈的人交情深厚。那个姓沈的给他写信,只署上名而不写姓,这就不合人情了。 周厚:交情深厚。
按古时礼制,与人写信应当署上自己的姓。而那位姓沈的,因为对方忌讳审字,自己的姓又与审字同音,所以不署姓,却不知如此一来便违背了礼制。
6.4凡避讳者,皆须得其同训①以代换之:桓公名白,博有五皓之称;厉王名长,琴有修短之目。不闻谓布帛为布皓,呼肾肠为肾修也。梁武②小名阿练,子孙皆呼练③为绢,乃谓销炼物为销绢物,恐乖其义。或有讳云者,呼纷纭为纷烟;有讳桐者,呼梧桐树为白铁树,便似戏笑耳。是要避讳的字,都必须找到与它意义相同的字来替换它:齐桓公名叫小白,博戏中的五白就被称为五皓,因为皓有白色的意思;西汉淮南厉王名叫长,所以琴有修短的说法,因为修有长的意思。但没有听说过谁把布帛称作布皓,称呼肾肠为肾修的。梁武帝小名叫阿练,他的子孙们都称练为绢,乃至于把销炼物称作销绢物,这恐怕就不合道理了。还有人忌讳云字,称纷纭为纷烟;又有忌讳桐字的,称梧桐树为白铁树,这就近似于开玩笑了。 同训:同义词。 梁武:即梁武帝萧衍。 练:白色熟绢。
之推讲述了避讳替代字的原则:以“同训”替代。如皓替代白,修替代长。而不能“同训”的,则不可以随意替代,如皓与帛、肠与修、销炼的炼与绢、云与烟、铜与铁等。
避讳一事,古时很是重视,但是如果随意替代,就很容易闹笑话。例如把梧桐树称作白铁树,相信谁也弄不明白。
6.5周公名子曰禽,孔子名儿曰鲤,止在其身,自可无禁。至若卫侯、魏公子①、楚太子,皆名虮虱;长卿②名犬子,王修名狗子,上有连及,理未为通。古之所行,今之所笑也。北土多有名儿为驴驹、豚子者,使其自称及兄弟所名,亦何忍哉?前汉有尹翁归,后汉有郑翁归,梁家亦有孔翁归,又有顾翁宠,晋代有许思妣、孟少孤③。如此名字,幸当避之。